1985年5月31日的黄昏，老山地区笼罩在湿热的雾气中。炮弹炸开的泥土混着焦糊味，把211高地染得一片暗红。江玉平趴在255高地的石缝里，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。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七连战友，哑着嗓子对排长刘海洋说：“排长放心，只要六班还有一个人喘气，肯定把大伙儿带上211！”

这话不是凭空说的。十天前，江玉平刚带着六班从211高地轮换下来。那地方三面都是越军的枪口，最窄的小路只有六十公分宽，两边埋满了地雷。战士们管那儿叫“刀尖上的阵地”，可江玉平硬是带着全班守了九个昼夜，打退敌人二十多次偷袭。

“肠子塞回去，继续爬！”

晚上6点10分，冲锋号响了。江玉平第一个跃出战壕，猫着腰往211高地冲。才冲出十几米，越军的炮弹就像冰雹一样砸过来。一发炮弹在江玉平身边炸开，弹片瞬间削断了他的右腿。排长刘海洋冲过去想救他，却见这个安徽兵一把推开自己：“别管我！带同志冲上去啊！”

更骇人的是，江玉平的肠子被炸出腹腔，他竟咬牙把肠子塞回去，用腰带死死勒住伤口。战友后来回忆：“他爬过的地方，石头都被血染红了。遇到陡坡爬不动，就用下巴顶着地，一寸寸往前挪……”

黑夜里的八小时

从255高地到211高地3号哨位，直线距离不过300米，但江玉平爬了整整八个小时。雨水不断冲淡血迹，新的鲜血又从伤口涌出。爬到后半程，他的左腿也被弹片击中，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。

凌晨3点，3号哨位的战士突然听到洞口有窸窣声。探出头一看，浑身是血的江玉平正用胳膊肘撑着身体，手指深深抠进泥里。战士们要给他喂水果罐头水，他扭开头说：“留给能打仗的同志……把我抬到洞口，我熟悉地形，能放哨……”

血染的遗愿

天快亮时，江玉平的气息越来越弱。他断断续续交代最后几句话：“抚恤金一半交党费，一半给爹娘……要是牺牲了，把我埋在这高地上，我要看着战友守阵地……” 这位21岁的班长最终没能喝上家乡的江水——在他的遗物里，战友发现一封没写完的家书，上面咬破手指写的十四字还泛着褐色：“报国不留日后差，为民安乐何惜头！”

铁汉的温柔

其实江玉平本可以不这么拼命。入伍前他在连队种水稻，是公认的“插秧能手”；当班长后，他总把夜间岗哨排给自己，让新兵多睡会儿。上前线前，他偷偷找指导员交入党申请书，笑着说：“要是‘光荣’了，追认我当党员就行！”

他牺牲后，战友整理猫耳洞时发现个细节：江玉平的军用水壶一直挂在洞口位置——那是为方便夜里站岗的战友喝水。这个总抢着吃罐头里冬瓜片的班长，到最后也没碰一口战友递来的水果罐头。

四十年过去了，老山的硝烟早已散尽。但江玉平爬过的那120米血路，至今仍在警示后人：一寸山河一寸血，并非只是教科书上的诗句。2016年清明，满头白发的刘海洋站在安庆烈士陵园里，颤抖着点燃一支烟：“玉平啊，31年了……你现在要是活着，也该抱孙子了吧？”

参考资料

《宁可自己鲜血流，不让祖国寸土丢——烈士江玉平》（搜狐，2018）

《英雄战士大腿被炸断,爬行8小时上阵地,流尽最后一滴血》（搜狐，2018）